周春媚（证券时报记者）

【媚眼看市】 山与海、新与旧、进与守，烟台融合着这些元素，在巧妙平衡之间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道。这样的城市也滋养了这片土地上的芸芸众生。

从山东烟台经济技术开发区出发，沿着狭长的海岸线向东南方向驶去，一路上，蔚蓝的大海在车窗外无边无际地向远方铺展，成群的海鸥翩翩飞舞。一个小时的车程中，帧帧如画的美景从眼前不断飞逝而过，连缀成属于海滨城市的独有浪漫。

不久前，我赴烟台采访调研，探寻这座崛起于山海之间的城市的发展密码。烟台坐拥1071公里绵长的海岸线，贯穿整座城市，大海无疑是其最亮眼的特征与标签。由于从小在沿海城市长大，我对海滨城市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在我看来，大海象征着广袤与无边，包罗着无限可能。相比于气质更为沉稳、持重的内陆城市，拥有大海的城市往往更显灵活、开放和进取，也更无惧于冒险、挑战与创新。

位于胶东半岛上的烟台，受海洋精神的熏陶，无疑有着开拓进取的一面。今年年初，烟台宣布2023年GDP突破万亿元，成功晋级“GDP万亿俱乐部”。烟台的特别之处在于，它不仅是山东省继青岛、济南之后的第三座万亿之城，同时也是我国北方地区首个GDP破万亿的非省会地级市，是当之无愧的“北方第一地级市”。

这份成绩的背后，离不开烟台敢闯敢试、开拓进取的奋发有为。一组数据是最典型的例证：2018年，山东省将济南、青岛和烟台三市确定为新旧动能转换综合试验区。当时，烟台的传统产业占比达70%，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占比仅为21.2%。然而不过五年时间，烟台高新技术产业产值占规上工业增加值比重达到60%以上，居于全省第二位，高新技术产业固定资产投资占工业固定资产投资比重也超过60%，居于全省第一位。

行走在烟台的大地上，随处可见一个个大项目、一座座产业园。位于龙口的裕龙岛炼化一体化项目（一期）炼油装置项目，是山东省有史以来单体投资最大的工业项目；位于牟平区的蓝色药谷生命岛“拿地即开工”，实现“当年拿地、当年开工、当年竣工、当年投产”，成为烟台生物医药产业加速崛起、蓬勃发展的一张名片……这些成绩的取得，倘若没有时不我待、只争朝夕的拼搏与进取，是决计无法做到的。

然而，正如烟台不仅海岸绵长，亦有群山环抱，它除了有海滨城市开拓进取的一面，也平衡融合了齐鲁文化的厚重与守成。《烟台传》中写道，烟台作为地理意义上的半岛，更像是一个精神空间，“三面环海，与周边世界始终保持了一段距离。在半岛，适于扎根生长，也适于扬帆远航”。烟台独特的城市地理特征，成为其城市气质与发展模式的一个隐喻——一只脚不断向着大海挺进，开拓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另一只脚则结结实实地踩在大地上，从传统中吸收经验、汲取养分。

烟台的厚重与守成，首先是源于厚实的实业家底。作为近代民族工业的发祥地，烟台造就了历史悠久的酿酒厂、造钟厂和罐头厂，张裕葡萄酒、北极星钟表、飞轮罐头等品牌曾畅销全国各地。不仅如此，华侨实业家张弼士“实业兴邦”、兴办张裕酿酒厂的故事更是家喻户晓，让发展实业成为流淌在城市血脉里的基因。多年来，烟台已构建了门类齐全、配套完善、优势突出的工业体系。在全国41个工业大类中，烟台的工业体系就涉及37个。

我走访过多座城市，但从未有一个地方像烟台一般，无论是政府官员、投资机构还是企业家，每个人都对发展实业有着如此一致的共识与笃定的坚持。企业家踏实办企业，深耕主业十余年甚至数十年的例子不胜枚举。金融则发挥了赋能实体经济发展的作用，无论是提供信贷支持还是进行股权投资，最终目的都不仅是获得财务回报，而是助力企业做大做强、助推产业落地烟台。

厚重与守成的另一个体现，是充分尊重历史成就与现实状况，先立后破，找到一条适合自身发展的道路。长久以来，烟台传统工业占比高，在产业结构上偏重化工、有色金属等重工业。在推进新旧动能转换的过程中，烟台在求新的同时也注重守成，未对作为支柱的化工产业弃而不用，而是大力推动化工产业向绿色化、高端化的方向发展。

化工龙头万华化学是烟台在守成的基础上开拓创新的缩影。扎根烟台40余年，这家老牌国企是烟台市值最高的上市公司，过去曾凭自主创新打破了国外对MDI（二苯基甲烷二异氰酸酯）技术的封锁。近年来，万华化学发力创新性减碳，MDI废水循环再利用、氯化氢氧化回收等全球首创和领先的技术为石化化工产业贴上了高端、绿色、低碳的新标签。在当前各地竞逐新质生产力的浪潮之中，烟台为老牌工业城市怎样推动传统产业升级“焕新”打了一个样。

山与海、新与旧、进与守，烟台融合着这些元素，在巧妙平衡之间找到自身的生存之道。这样的城市也滋养了这片土地上的芸芸众生。在烟台采访几日，笔者接触到了多位当地企业家，他们尊重传统却也拥抱新事物，待人处事沉稳却又不失灵巧，扎实深耕主业的同时，视野开阔、嗅觉灵敏，总在追逐甚至引领着行业的新浪潮。

与烟台企业家聊起烟台的城市精神与性格，经常能得到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以及“需要细品”的建议。说起细品，在烟台总免不了要品尝一杯当地盛产的张裕葡萄酒。我想，烟台就恰如这一杯张裕葡萄酒，最初由张弼士怀着一腔实业报国之志打造，曾获孙中山“品重醴泉”的题词，浓缩着民族荣辱浮沉的历史，多少带着些沉重的色彩。但是，葡萄酒也代表了一种开放、轻盈的生存态度，微醺半醉之间，烟台人笑望历史风云，纵身融入世界大潮，向无边的海域开辟出更广阔的生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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